赵居平:最后的牵挂一一感恩王耀先辈

最后的牵挂

一一感恩王耀先辈

赵居平

在安生发的视频上,我突然看到了王耀老师于昨天的这个时间仙逝的消息,心中倏乎极感意外。他高寿九十,在他的鹿鹤轩寿寝正终,诚是幸事。只是想到这两年对他的有意疏远,我便莫名地涌起了无可诉说的伤感。假如他不是连着给我打了四个电话,我可能连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的。大约两星期前,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专门也可以说是免门衣地去看望他。和他老房子的大门常不上锁一样,他的新房子的大门也常不上锁的。王老师的大门永远为客人敞开着,这毋庸置讳地是中国特色时代唯一的美丽风景线了。与以往见到的时时改稿不同,这一次的王老师正躺在床上午睡。我喊了一声王老师,他立刻坐了起来。他仙风道骨的精神状态很好,除了行动极为不便,似乎寸步难行,须靠着扶手椅缓慢移动外,他还很健谈,说他准备再出一两本比砖头还厚的书(当指《秦州文史考》、《渭水遗珍录》,接着又纠缠不休地把天赵会的十几个创始人,呶呶不休地惦记了一个遍,期间还念念不忘地重复给我的专用口头禅:“你写长篇跟我的小打小闹不一样,那是需要耐得住一辈子寂寞的。”。作为主角,王老师几乎激情飞扬地畅谈了两个小时,如数家珍地畅叙着许多民国时期天水名人的轶事趣闻。他的拳拳赤子之心,灼射着回光返照的炽热。我走时已快六点。之后他继续谈了多常时间,我就不知道了。就当时的错觉而言,我无论如何也料不到,乐观豁达依旧的他,精神矍铄依旧的他,会猛可里在两个星期之后溘然长逝。我想当然一厢情愿地猜测他可能会成为百岁老人的。不过,那一天,我确实有过两大不祥预感:一是他把以前挂的别人的书法,全换上了他自己并不十分好的字,只保留着“书香世家”匾;二是他老是不停地给人打电话,而且老打错。此后几天内,我就接到过他的两个电话,一个他自己说打错了,一个是他女儿说他爸打错了。最奇怪的,我那天竟然有一个十分蹊跷的念头不断升腾着,假如那天不是来了那三个人,我也许会对他脱口说:“把你以前写的字给我一幅……”他的字我其实有的,这个遗憾却永远地留下了。现在想来,我的那个执念正预示着那一天其实是我和王老师被冥冥之中安排的最后一面。这最后一面,与以往的还有一个不同,就是以前的每次告别,王老师无论如何都要留我吃完饭后,客客气气地把我送到大门之外,早些年甚至要送到楼下依依惜别的。这一次,他已经不能送我到大门之外,连留我吃饭的客气话也顾不上说,并不仅仅是另有三位客人,实在是他已经不能单独行动了。我却把这个重要的细节完全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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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弥足珍贵的最后一面,相距上一次见面,中间足足隔了两年。两年前,我女儿国庆节结婚,我提前去请过王老师,他已经行动不便了,专门送几套书“顶人情”。去年六月,王老师的老伴去世了,我专程去吊唁,长达两天,我去的时候恰恰没有碰到他,可能跟老伴互不送葬的地方传统有关。更因为这两年我寒暑假都要去武汉,自然看望他的机会就少多了。加上常看安生和小飞在朋友圈频发王老师的图像,我便暗暗为王老师的健康而高兴,就只顾着忙自己越做越没量光的执拗事了。然而,在两年之前,一直上溯到2009年的十多年里,王老师可以说是我交往交流、交心交情最频繁的一个长者,每年至少见上五六次的。他是我的一个真正忘年交的良师益友,也是一个对我影响极大的异姓长辈。

一方面,王老师促成了我和长春王俊强院长的相识相知,让我有幸看到了外面的更大的世界,让我创作伏羲、女娲《双缠绵》的宏伟蓝图一直持续着,让我必将重见天日的光明希冀永不绝望。这其中既有无巧不成书的偶然因素,也有人间真情的地脉乡党厚爱。我能把原本20万字的初稿,扩展到300多万字的大部头,王老师无疑起到了某种天长地久的神奇纽带助推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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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在天水这个小地方,王老师堪称当仁不让地创造了奇迹。他异军突起的老当益壮,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某一类革命建设改革一体化的中国人创造的一个遗世独立的集大成奇迹。他非比寻常的东山再起是一个奇迹,他起死回生的著作等身是一个奇迹。我不甘心失败的后来居上的无数原动力中,王老师无疑占有一个很重要的支点。

大约是2000年的伏羲文化节,新华书店举办天水作者签名售书活动,不知怎的,我有幸参加了。如今想起来,参加的还有贾凡、赵昌荣、李森林、许文海、阎虎林,以及王老师,当时卖的书是《苦太阳》、《玉泉观志》、《飞将李广》、《春柳抚摸的村庄》、《南郭寺艺文录》、《爱因斯坦的板凳》等。我就是在这次活动中和王老师认识的。2009年,赵姓文化研究会成立。王老师引荐我参会,并共同为天水堂文化效命长达八年。除了王院长外,除了伏羲女娲在天之灵的不可知因果外,主要是王老师卓尔超群笔耕不辍写作到底的老骥伏枥行动,同病相怜地感染着我日渐老当益壮的雄心壮志。王老师从第一本《南郭寺艺文录》起,又编著出版了《飞将李广》、《陇上巾帼春秋》、《才女苏蕙》、《华夏赵氏》、《忠武将军周务学》、《鹿鹤轩诗稿》、《风光揽胜》、《秦州春秋》、《天水人文》、《羲里娲乡》、《丝绸之路》、《龙源筑梦》、《民国野史》等上千万字。王老师的大智慧写在佛脸佛耳的悲悯里,他的不图利表现在用微薄退休金孜孜不倦地自费出书上。他一直在蜗居陋室里奋笔疾书了三十年,刚住了三年宽敞房便撒手人寰了。他的面相是富贵人,头大额宽,两耳垂肩,却终生是一个没有福气的人。他看年轻人的脸色比我看年老人的还多,他走的曲折路比我走的平直路还多,他吃的亏上的当比我的受的恩得的福还多。说他生不逢时或者正逢其时都不确切,说他大展鸿图或者壮志难伸都不准确,说他名利双收和无名无利都不贴切,说他德高望重和意坚志大却很妥贴。正因为曾经又红又专的王老师在人到中年坠入低谷后,突破千百高压万千重围而成长为一个有着多重矛盾的文化寿星,他也就成了同样矛盾重重的我的一面明镜,一道指南,就让我也有了太公八十才干大事业的平常心。近红者赤,我能够在寂寂无名的道路上百折不挠地坚持下来,王老师“文章憎命达”的榜样力量是无穷大的。他不发财的发表出版热,和我不发表的著书立说冷是相得益彰的。他的羲娲祖先魂和工农兵烈士情结,也与我的山花烂漫是息息相通的。我从王老师的书房里感受到的文化正能量也要比别处多得多,我在他收藏的《直隶秦州志》里,查证了嶓冢山在西南六十里,而不是有人篡改的东南六十里。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正由于王老师的引荐,我从王院长那里看到的古书要比同龄人多得多,譬如我就是在王院长的古书里看到,伏羲其实埋在我老家的莲花山。莲花山不光有夫郎坟,还有妻娘坟的。它们不是伏羲女娲的坟,又是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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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我曾给王老师写过一篇两万字的长文《一座谁也绕不过去的地方文化昆仑山一一深情探秘天水文史专家王耀前辈为家乡披肝沥胆的精神世界》。几个小标题分别是《莫笑王子是贫儿,原本耀秦不耀华》、《莫道昆明池水浅,观鱼胜过富春江》、《莫轻为人作嫁衣,高于为己作嫁妆》、《莫嫌黄昏桑榆晚,最红夕阳无限好》、《莫言天水无文化,文化尽在鹿鹤轩》。这篇文章,王老师读后,不是十分满意。他的老伴去世时,我写过《王家娅娅有大慈大贤》的纪念文字,估计王老师永远都不会看到的。

王老师不平凡的一生中活出了两度精彩,他曾经发出的可以燎原的星火之光一定会重新红遍全球,他耀祖光宗的天水文化集大成复兴伟业的光辉,也必将随着大浪淘金的硕果仅存优势而日益显示出“爬攀搜罗苦劳神,刮垢磨光始见真”的空前绝后荣光来。这正是拥有名山事业的文化名流比当世权贵长命千岁的宝贵之处:秦州岂可忘王耀,天水定然宗子源。

 

二十五载君子之交淡如水,王老师最后一面给我的精神遗产岂止是价值连城。

这篇哀悼文章就写到这里吧。

明天早上,我一定专门奔赴灵前虔诚致祭。

安息吧,王耀先辈,你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人,也是一个真正的文以载道的中国传统文人!历史会记住你最为王牌的人民荣耀的。后人会从你十块砖头厚的书籍文献中读懂“天一生水,秦风廉正”的厚重基因和神奇密码的。

2025年12月5日夜

附挽联:

王道崇先,名留天水羲娲志;

耀星有后,魂归神州鹿鹤轩。

居平敬撰。